文：黎祖賢
過去連續六年，甚至更長的一段時間中，本地失業率維持在2％或以下水平，社會各方經常就人力短缺問題進行討論。然而，勞工政策，尤其是與外地勞工相關的勞工政策，始終是一個非常棘手、難以操控的政治議題，當局面對來自勞工階層日益增加的壓力。儘管外地勞工確實有所貢獻，打工一族擔心引入勞工將帶來激烈的就業競爭，亦會推高物價水平。
當局建立引進優秀人才制度的提議引起了公衆爭論。有人贊同這是一項有利於城市發展的舉措；但由於政府過去的歷史記錄不佳，許多反對者對此表示了質疑，並對當局未能為培養本地人才提供支持感到遺憾。
目前，外地居民主要通過投資移民計劃或技術移民計劃，獲得澳門居留權：前者是為投資者申請成為澳門居民打通了道路，後者則為合資格的非本地勞工而設。爲此，經濟財政司司長梁維特最近提出了一項以所謂“優質人才”和技術領域人才為核心的新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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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至2018年1月至9月期間，通過兩項移民計劃獲得居留權的人數
11月底，他在立法會上發言時稱，政府已經就有關問題進行了初步研究。該研究指出了目前移民制度中的若干問題，包括：申請者必須先獲本地僱主聘任才可提出申請的問題；現行規定未能全面判斷優秀人才的問題；現行規定對申請人“通常居住”的要求難以吸引全球化的優秀高端人才的問題。
梁維特表示，擬議制度允許申請人在未獲本地雇主聘用的情況下，到澳門工作或開展業務，每個配額有效期為三年。新成立的委員會或澳門貿易投資促進局將對申請人作出評估。
在未有提供進一步細節的情況下，梁維特稱，隨著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以及對專業人士需求的增加，人力資源的競爭將越演越烈，故新計劃具其必要性。
濫用的可能
該提案立即遭到了譴責。立法會議員李靜儀評論道，新制度與現行的移民計劃存在相似之處，因而新提案存在“創造濫用空間”之嫌。
“澳門已設有‘重大投資移民’和‘技術移民’制度，這些制度的設置尚未完善，存在很大的改進空間。” 她說，“政府應該集中精力改善現行的引入人才制度。”
“優化現行體制，確保城市引入‘真人才’、‘真投資’……不是因應社會批評聲音而在原有“技術移民”制度之外另闢渠道開創新的居留政策作應對。”澳門立法會議員李靜儀
新優才計劃在一片爭議聲中提出。貿促局負責人張祖榮及兩名現任、前任官員在審批投資移民及技術移民的申請過程中，涉嫌職務違法，先後於10月被廉政公署拘留。 今年7月，廉署發佈了一份措詞強硬的報告，批評貿促局未有盡職，在審批重大投資移民及技術移民申請時，欠缺嚴謹的審查及查核機制。
“目前周邊地區正在上演‘搶人大戰’，為吸引人才可謂是各出奇謀。”廉署在報告中寫道，“如何利用並優化現有的‘技術移民’政策，使引入外地專才與培養本地人才產生協同效應，關係到澳門未來的發展。“
預測失準
“政府應集中精力盡快完善整個投資及技術移民制度，包括必須由政府確立本澳所需重大投資或專才的明確範圍清單……同時引入優秀專才的明確計分制、完善評審甄選機制等。”李靜儀說。
同時，她引用官方數據作爲例證。過去三年來，澳門一直希望引入金融、信息技術、中醫、中葡翻譯及會展等五大行業的人才，成功獲批的有關申請個案數量僅佔通過兩大居留政策成功獲得居留權的案件總數的8％。
“優化現行體制，確保城市引入‘真人才’、‘真投資’……不是因應社會批評聲音而在原有“技術移民”制度之外另闢渠道，開創新的居留政策作應對。”她補充道。
自梁維特提出這一想法，社會激烈討論不斷，特區政府顯然已經軟化了立場。行政長官崔世安12月表示，有關提議仍處於“概念階段”，將儘快交由人才發展委員會討論。
“經過人才發展委員會討論後，當局才會公佈相關的計劃安排，接受市民提出意見和見解。”行政長官稱，並強調相關的問題並“不存在時間表”。
居留權
作爲特區的最高級官員，崔世安承認，政府已意識到社會對給予居留權的關注。他表示，會深入研究。其他地方及城市設有類似的優才計劃，候選人能成功地獲得居住權。
例如，在鄰近的香港，當地政府推行優秀人才入境計劃，除了一般政策外，外地勞工（家庭雇用除外）在連續居住不少於七年後，可以申請這個亞洲金融中心的居留權。
澳門會議展覽業協會何海明認爲：“近年來，中國許多中國城市都提出了吸引人才的政策，劍指高技能人才，因爲人力資源是城市發展的關鍵。”
此外，每年仍然允許最多1,000名“優秀人才或有才能的人”到香港定居。奧斯卡影片《臥虎藏龍》女主角章子怡和周迅等内地大腕演員儘管在香港逗留的時間很少，但仍然通過該計劃成為了香港居民。
香港還設有科技人才入境計劃，透過快速處理安排，為合資格科技公司和機構輸入非本地的科技人才 。儘管該計劃無法為這些人才提供居留權，但他們在居住七年後，能夠和其他外地勞工一樣提出居留權的申請。
培育本地人才
儘管有人持質疑態度，但城中依然不乏歡迎有關政策的聲音。澳門會議展覽業協會理事長何海明認爲：“近年來，中國許多中國城市都提出了吸引人才的政策，劍指高技能人才，因爲人力資源是城市發展的關鍵，人力資源同樣是澳門會展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
何海明表示，儘管行業已投入大量資源，培育本地展覽和會議專業人才，但供求仍存在差距，而且優才計劃有利於這個本地行業“變得更高端、更專業、更國際化”。
然而，並非人人同意本地人獲得了足夠的機會展現才華，尤其是IT領域。2017年，澳門政府與内地電子商務巨頭阿里巴巴集團的子公司簽訂了為期四年的合作協議，將澳門“智慧城市”的願景轉變為現實。
儘管如此，澳門智慧城市聯盟協會12月時批評，澳門的智慧城市發展主要由阿里巴巴和內地專業人士帶頭，本地公司及本地專業人士並未能參與其中。
澳門政治經濟研究協會唐繼宗理事長說：“該政策應設定明確目標，主旨理應促進澳門發展，提高本地競爭力。”
本地IT公司萬訊行綜合設備有限公司的市場總監陸潔玲稱：“到目前為止，阿里巴巴還沒有聘請任何本地IT專業人士為該項目出力。”
近年來，本地IT公司亦面對著難以獲得工作的困境，尤其是政府的工作，因此“由於市場上缺乏工作機會，部分本地IT專業人員不得不改變職業道路。”她補充道。
透明度
澳門政治經濟研究協會唐繼宗理事長認同人力資源對澳門經濟發展的重要性。他稱，若擬議的優才計劃作爲一項針對非本地勞工的政策，而非授予其居留權，那將會更好。
根據最新的官方數據，截至2018年10月，非本地僱員的人數佔澳門就業人口的四分之一以上，本地僱員的人數為386,000人。
“該政策應設定明確目標，主旨理應促進澳門發展，提高本地競爭力。”他說道。唐繼宗認為，在討論引入外地人才的方案之前，特區政府應首先確定這座城市真正需要的是哪些類型的專業人士。
立法會議員何潤生表示，“當局應該提高透明度……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公眾的顧慮。”
人才發展委員會匯總了至2017年的博彩、零售、酒店、餐飲及會展等行業的人力需求，而至2019年，則創建了另一份以金融和建築行業為主的人力需求清單。儘管如此， 委員會尚未公佈任何與資訊科技、中醫及翻譯領域相關的人力需求。
立法會議員何潤生表示，如果政府推出新的引入人才政策，必須明確說明新制度和現有居留政策之間的所有差別，以及新政策可帶來任何新的好處。
“更重要的是，”他說，“當局應該提高透明度，從勞動力市場格局到城市需要的專業人員類型及數量，還有如何評估和跟進計劃範圍内的申請個案。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公眾的顧慮。”
更好的居留制度
隨著與居留申請違規審批的醜聞的傳出，澳門貿易投資促進局（IPIM）稱，希望改善重大投資移民和技術移民政策的多個方面。
貿促局宣布，評估投資移民申請的程序將被分為不同階段：首先對申請者進行犯罪記錄審查，申請人在本地投資的投資金額必須為1,500萬澳門元（187.5萬美元）或以上，同時，將諮詢其他政府部門的意見。
然後，貿促局將對投資項目進行審查，以確定其能夠促進城市的新興產業發展，為勞動力市場作出貢獻，提高市場競爭力，鞏固澳門形象，並支持城市的可持續發展。
就技術移民計劃，貿促局稱，將對申請人進行犯罪記錄調查，在詳細審查申請人資料前，諮詢其他公共機構的意見。然後，部門將分析其工作經驗、專業資格、學術簡歷和其他方面，並複查他們是否曾經獲得全球獎項或表彰，以及其所關聯的行業是否本地重點發展產業。貿促局表示，將儘快公佈與兩大移民政策相關的優化方案及細節。
在7月份發佈的批評中，廉署譴責貿促局未能對現行的移民制度進行有效的監督和審查，有部分申請人通過不存在的投資或僱傭關係獲得了居留權。
10月，廉署逮捕了貿促局的三名現任和前任官員，涉嫌與計劃有關的違規行為，包括貿促局負責人張祖榮。
過去四年，有近900人取得居留權
根據貿促局數據，過去四年，約有878人通過重大投資和技術移民計劃獲得了居留權。
2015年到2018年頭三個季度，貿促局共收到了131份投資移民申請，但只批准了23份，批准率為17.6％。該部門表示，共有56人獲得居留權。
同一時期，貿促局收到了825份與技術移民計劃有關的申請，但僅通過了436份，成功率為52.8％，獲得居留權的人數為822人。
貿促局還透露，在2015年至2018年九月底期間，459份獲得批准的投資和技術移民申請，大部分來自教育部門，合共148宗申請，佔總數的32％。
酒店和餐飲行業的個案數量稍稍落後，只有107宗，約佔總數的24％，建築行業則佔45宗，約佔總數的10％。在過去的四年中，來自IT領域的申請只有一宗，會展業亦然。中醫藥產業是政府希望壯大的另一個新產業，未有錄得任何獲批個案件，中葡翻譯則有四個成功申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