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誠軒:從優秀至卓越–推動澳門IT發展


文:甄慶悅  攝影:張金加 

社會經常一窩蜂,人講你講,你做我做,年來最熱議題是互聯網、大數據、智慧城市,核心是資訊科技即IT。正所謂“人人都講IT,唔通人人都識IT咩。”世界職業技能競賽(下簡稱世職賽)網頁設計比賽總監、澳門生產力暨科技轉移中心資訊系統及科技部經理麥誠軒,經歷IT近十多年的高速發展,人生亦屢見反高潮。他表示,澳門IT應用不落後也不先進,澳門IT人或公司做到good,仍未去到great。不過,澳門人有國際視野、資訊夠多,不會輸蝕。預計大灣區是未來IT業的主戰場,“我們的IT人要不斷提升,不只要good,更要great。” 

麥誠軒自小是電腦迷,中學開始參加澳門大大小小的網頁設計比賽,是獲獎常客,2003年殺出重圍,搶下澳門首度參加世職賽新增的網頁設計項目唯一入場券,最終贏得澳門參賽史上第一面世職賽銅牌,獲特區政府頒發“功績獎狀”。中學畢業後,考入香港中文大學讀電腦,並留在中大教育學院工作,以上皆為理所當然的線性職涯發展,怎料反高潮陸續有來。 

第一個反高潮是創業寫遊戲,不是基於熱誠或者愛,而係悶,“年青時一直喜歡寫flash game,第一份工在中大教育學院寫教育互動遊戲。因為太早放工,自己一個人在香港,夜晚無事可做,開始做副業,寫一些小遊戲。”適逢臉書開始可放遊戲,讓他躋身第一波flash遊戲的熱潮之中。隨著flash沒落,iPhone、iPad面世,便蟬過別枝,“有了iPad,我便想,如何在iPad玩遊戲?邊學邊寫,發覺時間不夠,剛好有人投資,既然夜晚份工開心過朝早份工,不如自己做!” 

回流澳門 

遊戲是當今熱點,股王騰訊六成收入來自手遊,寫遊戲更是男生夢想。創業三年,麥誠軒笑以“死唔去、發唔大”去形容,放棄原因同樣反高潮。他解釋,自己由細到大都追求高效率,所以學電腦,但寫遊戲會破壞別人的生產力,違背了他及行業的理念,“我不想寫一些要引人去玩、屈人錢,且令人沉迷的遊戲,我只想寫一些你會裝五年,每次只玩五分鐘,鬆一鬆後繼續工作的小遊戲,但這類遊戲賺不到錢,亦講彩數,今日興這個,一瞬間就out。”就在公司進退維谷之際,生產力中心招手,麥誠軒回流澳門發展。 

馮學健去年勇奪世職賽網頁設計比賽金牌,生產力中心團隊及麥誠軒功不可沒。
麥誠軒與外地專家交流(Worldskills 官方圖片)

麥誠軒在生產力中心主要工作是利用IT充當中小企與政府之間的橋樑,幫助中小企發展。中心會因應行業及社會需求舉辦相關課程,例如網絡安全、網頁設計及寫app,近期與阿里雲辦雲計算、大數據分析課程等。中心亦與經濟局等部門合作,例如採購平台、SME360,旨在集中大企業的採購資訊,中小企可更好發掘商機,“在營商上,只要IT幫到手,我們都會做。他們不懂的,讓我們來搞。” 

麥誠軒另一重任是選拔、培訓選手參加世職賽等國際比賽,2009年開始以澳門專家身份,帶學生出征,並參與賽事組織工作,表現備受肯定,2017年被世職賽各地專家投票選為網頁設計的副總專家,正式進入賽事管理行列,2018年更進一步,被大會委任為技術總監,統籌這有六十年歴史、被譽為“世界技能奧林匹克”的賽事。世職賽每兩年一屆,每屆均有逾千名、來自世界各地的選手參戰,澳門在網頁設計比賽中,先後獲得了1金、2銀、3銅、2個卓越表現獎章,大部分是麥誠軒的徒弟,包括2017年比賽的金牌得主馮學健。 

麥誠軒笑稱,澳門學生業餘參賽,一般只能針對性受訓二百多小時,其他國家地區選手則可全職培訓,一個多月的訓練總時數已比澳門全部的多,澳門能獲不俗成績“好神奇”,全與澳門特質有關。該國際網頁設計專家解釋,首先,網頁設計有先天特點,所有產品全在網絡上,任何人、任何設備都看得到,全世界都無資訊差,澳門當然不落伍。其次,國際上的網頁設計及頂尖高手均以英文為主,澳人自小學英文,英文環境比不少地方要好,瀏覽英文網頁不成問題;就算中國內地高手的網頁,澳人看繁、簡體都得,所以澳門資訊比較全面,可取各家之長,“網頁設計好得意,永遠無標準答案,每個解決方案都有好及不好的地方,所以要看大量不同的資料。”最後,世職賽講求師生默契,澳門地方細,專家與學生經常見面,但外國的專家或要搭飛機才能見到學生,默契肯定不如澳門。 

澳門IT不落後 

除世職賽獲獎外,澳門青年參加其他國際知名比賽,同樣獲得不少好成績,能否學以致用,澳門IT應用、業界水平及競爭力等,均是有趣且必須重視的課題。不少意見指澳門IT應用很落後,麥誠軒不認同,指澳門IT應用不算先進,但未至於落後。予人感覺落後,因對比的城市太先進,“人們經常望著內地的先進城市,但他們跳過了電腦時代,一上便直接用智能電話即移動網絡,後發先至,所以很先進。回頭再看美、加,除矽谷及大城市外,其他地區都落後。當然,澳門IT應用有很大改善空間。”澳門百分之九十以上為中小企,資源不足,是利用IT去升級轉型的其一大障礙。麥誠軒稱,澳門中小企與IT的距離,視乎企業主,很多青創已用IT幫助業務,“現在後生仔開的店鋪都不會太傳統,都會放平板,一部電腦便收錢。”生產力中心一直推動澳門中小企使用IT,舉辦「中年人士資訊科技培訓課程」,提倡應用資訊科技於業務上,包括文件遞交、與大企業溝通等。 

澳門有不少IT公司,但位置頗尷尬,大企業鍾情香港或外地名牌公司,中小企想慳錢,則偏向內地公司,土炮如何生存、突圍、提升?麥誠軒分析當中原因,並列舉了幾個提升的方向。他指出,大企業都有找澳門IT公司做網站等,但數量不多,澳門公司多做政府項目,因公共項目優先用土炮。澳門公司也為青創寫網頁、app、做FB專頁等,算有出路。惟相對香港,澳門會用IT的中小企不算多,“差好遠,香港不愁找不到公司需要IT,但在澳門,你要説服中小企需要IT。” 

澳門IT公司獲大企垂青不容易,整體水平乃其一原因。作為過來人的麥誠軒説,大型IT項目除寫功能外,還要寫測試去檢視功能是否可行、完善。澳門IT人面對的問題是除政府項目外,缺少大項目,沒有足夠資源去寫測試,久而久之,產品不夠規範,“交貨時如何説服客人,你做的網頁、軟件有質素?這得靠你的測試能覆蓋到多少,雖則不可能百分百,但如果覆蓋到八成,能讓人看到測試,用戶體驗又好的話,質量一定過關。”他強調,世職賽按行業標準而行,大會須將比賽題目、評分等,送到世界各地的業界去檢視,總之每一步都有測試、驗證,是很好的借鏡,“通過世職賽,學習到工作須持之以恆。你説你的產品質量好,你便要以測試數據去説服我,你的是好產品。我們業界就缺少這種思維,必須逐步加強。” 

網頁內容最重要 

IT範圍很廣,大部分接觸不到、看不到,網站是IT與人的橋樑,那澳門整體的網頁水平又如何?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坦白講,係唔太ok。”麥誠軒直言,人們多看外觀及畫面去判定網站的好與壞,但內容及內容架構更重要,惜甚少人關注,“講來講去,人們上網站,只想看當中的資訊,這才是真正的需求。”他舉例,有一個專做日本足球聯賽的香港網站,內有即時比數等,網頁畫面不好看,上下左右全是廣告,但有類似資訊的網站很難找,若想看日本足球,基本別無他選。 

有了好內容,必須有好的內容架構,去應對不同途徑、四方八面而來的瀏覽者,“現在已經很少由首頁進入網站,所有連結會在whatsapp、微訊、臉書等周圍貼,故必須做好內容架構,讓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可進入網站,找到想要的東西。”當網站具備了好內容及內容架構,最後可慢慢談設計,如針對目標人群用什麼顏色?動態或者靜態,字型如何選擇,行距怎做,擺左邊還是右邊,手機版又如何?如何配合品牌形象,有冇花巧等,“為何澳門未夠完善?開發人員可能知,可能不知,但機構的負責人真的可能不知,卻無人去教育他們,説服他們。所以負責人經常將內容放到最後:不如你先畫好設計,我再將內容放入去。咁就唔work!” 

他補充,好的網站設計還有很多細節要處理,如可親性越來越重要,即讓視障人士等不同需求者均用得到。其實網頁出現至今,一直有甚高的可親性,惜有人會因外觀設計而犧牲可親性,亦有人做了一些“多餘嘢”,如政府大力推動視障人士可以使用網站,有網站便寫了一個程式,將不同功能名稱錄音,當視障人士將滑鼠放到該位置時,程序會播出相關的功能名稱,“這是為做而做,因為瀏覽器完全可以做得到,只需寫好代碼,符合瀏覽器規則要求就得。全球IT人少關注這點,不只澳門。”  

網頁之外,app亦是主流,麥誠軒有感,現在很多公司、機構都想用app,需求很大,加上大學有教,澳門懂寫及正在寫app的人很多。然而,app由寫得出到good,再由good到great之間差距很大,澳門IT人較少精雕細琢,不論寫網站或寫app的整體水平,只去到good,“所有東西有了,之後行多步,令它們整整齊齊,再靚一點,但這一步距離很遠,必須精雕細琢,否則去不到great。”不過,澳門業界也有難處,機構多要求做跨平台,即兼容蘋果iOS及谷哥Android系統,但不是價錢低,便是時間短,IT人有時兩頭唔到岸,“跨平台技術其實隔了一層,永遠做不到最好。單獨為iOS或Android去寫,才能有最好的產品。”建議業界除用第三方跨平台軟件外,多用專門軟件,深入地去學去寫,“識行的話,捷徑會幫到你,但只懂走捷徑,便僅用到一些好處,難以衝出去。”他認為,澳門IT人才應更重視質量及基本功,少走捷徑,不論寫網頁、app,均應琢磨到完善為止,不只要good,更要great。企業或機構負責人也應懂IT基本原理,相輔相承才能有高質、好用、便民的產品。 

著重融會貫通 

IT已滲入生活每個細節,發展迅速,也陷入迷思,電腦地位受智能電話、平板威脅,app有取代網頁之勢,但亦有人提出app已死的反高潮説法,IT人何去何從?麥誠軒笑言,“好多人都説,為何仍學網頁?現在一定寫app。相反,寫app的人説,一定不寫app,要寫web。但更確切的説,你既要識web,又要識app,然後融會貫通。”世職賽高強度的培訓及比賽,其一目的是培訓融會貫通的能力。 

他進一步解釋,資訊科技變化快,每間公司都有生命周期,會升會跌,哪怕今天火熱的臉書、推特、蘋果或微信等均不會例外。人們寫app,即是幫蘋果或谷哥寫應用,公司一走下坡,產品便沒落,一如Adobe衰落,flash便沒戲了。但網頁不同,是難得的公開平台,也是綜合性的項目或產品,並非由哪一間公司擁有。公司會沒落,公開平台永遠不會。何況網頁盛行至今才30年,很多新技術推出,更到了關鍵位,未來會火箭式上升,大把世界發圍,“未來可能不叫網頁,我們的生存空間是畫面,不必理會內裡是什麼技術。有畫面的,我們便有東西可寫,便有創意,即Design for screen。” 

對此,麥誠軒有親身經驗,“喬布斯一公佈iPad,凌晨三點,我第一件事,拿張A4紙,摺了個ipad般大小的畫面出來。然後望著張白紙,心想有什麼可以做呢?我覺得iPhone是個人的,iPad則是分享,所以我做的第一隻iOS遊戲,拿住一部iPad,不用連線即時對戰。” 

麥誠軒説,未來會加大培訓力度,除世職賽外,生產力中心會辦其他的課程及比賽,如將辦第一屆全澳學生網頁設計比賽,令年輕人有更多培訓及發揮機會。中心亦繼續以IT幫助澳門及中小企,目標劍指大灣區。雖則大灣區橫跨了三個關税區,經濟制度不同,語言文化亦有差別,要解決的問題不少,但前景好,“解決到的話,深圳有很多IT高手,香港亦有很多金融人才。澳門在世職賽等國際性賽事的成績很好,學生的世界觀不差,甚至比深圳學生要好。未來三十年,大灣區發展好,澳門IT人便多了機會,中心會盡力提供培訓。” 

至於年青人IT創業,麥更加支持,“絕對好事,青年人無負擔,nothing to lose。互聯網世界是平的,澳門人不會比其他地方起步低。創業要趁後生,現在比我的年代更好,不用飛過去美國,去深圳、上海已經見到很多東西。” 


有實力才有競爭力 

“人人都講IT,唔通人人都識IT咩!”這是句心底話。澳門傳媒朋友想找專業、有份量、敢説話的IT專家,並不容易。這不代表澳門無人才或者專家,數量少是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澳門社會一直都有不尊重專業,更甚者“隔離婆仔飯香啲”通病,各個行業都差不多情況,久之澳門各方面的人才、專家就少了蒲頭機會,人人變得一樣,不知誰是專家了。事實澳門藏龍卧虎,有IT猛人的,Thomas(麥誠軒英文名)正是網頁設計的國際頂級專家。他笑稱,“隔離婆仔飯香啲”情況確實存在,但不要太在意。日後,記者朋友想找人解答、 回應IT方面的疑難雜症,多了一個好選擇。 

15年前,麥誠軒為澳門奪得首面世職賽銅牌

30出頭的Thomas是個有趣、坦誠、勤力的人,難得直腸直肚,實事求是。訪問有點似上堂,除講述一些你所不知的網頁知識外,不時有“gag”、反高潮,叫人發笑,“㗳”落又有味,用傳媒的說法叫“有金句”説實在,他所指的good與great之中的距離可以很遙遠,其實也可以很近,關鍵在於心態,你係咪想進步?進步的第一步,乃認識及勇於面對自身的不足,對症下藥,精益求精,不論IT人、機構負責人甚至其他行業的市民都該如此,這便是人人常説的競爭力。 

澳門隊參加2017年在阿布達比舉行的比賽後合照

不得不承認,這些澳門確薄弱了一點,Thomas細細個就體會到,15年前參加世職賽,就有感自己並非最好的選手,最終將勤補拙,脫穎而出;到帶隊參賽,基本每屆都有獎而回;現統籌世職賽,時刻得接受各種挑戰,唔夠精、唔夠勤、無熱誠、應變差,誰會選你當副總專家、委任你做總監?在國際頂級競賽或者市場,只認實力,沒有畀面派對。 

澳門2003年出戰世職賽
麥誠軒手持2003年的銅牌,當年參賽情景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