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新冠肺炎疫情、本地經濟結構變化等宏觀經濟因素影響下，澳門特區失業率高企，短期補救措施作用有限。
文：黎祖賢
13,300 人
– 截至2022年3月，澳門失業人口總數
近日，有消息指本地一家大型企業以澳門幣8,500元的月薪招聘本地居民從事文職工作，遠低於11,000元至12,000元的市場價格。這引起了公眾嘩然。勞工團體和公眾紛紛提出譴責，直指有關薪酬“不可接受”且“不合理”。
儘管事件很快就平息了，但卻反映了城市當前就業市場的慘淡景象。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的持續負面影響及特區博彩業改革導致就業市場承壓等，觀察人士警告本地失業率或將進一步惡化，政府和社會應該做好準備。
統計暨普查局最新就業調查結果顯示，2022年第一季度本地居民失業率為4.5%，是自2009 年首季全球金融危機以來的最高水平；城市總體失業率則升至2009年第三季以來的峰值，達3.5%；與此同時，城市就業不足率，即每週工作時數少於35 小時的就業人口比例為 3.3%，儘管較上一季度的5.1%有所改善，但仍遠高於疫情爆發前的1% 以下水平。
“由於最近傳出與‘衛星賭場’相關的負面消息，人們擔心澳門特區的失業率尚未跌至谷底，這意味著現時4.5%的居民失業率可能進一步攀升”，澳門大學金融及商業經濟學系副系主任李振國教授指出，“若情況繼續惡化，現時就業不足的居民就有可能失去工作；此外，我們正處於學年尾段，成千上萬的大學畢業生將在這種環境下尋找工作——這兩個因素都可能導致失業率飆升。”
統計暨普查局的最新數據顯示，澳門城市生產總值繼2021年反彈18%後，於2022年首季同比下滑 8.9%。作為城市經濟表現的主要指標，博彩總收入儘管去年回升了43.7%，今年首4個月卻錄得了年度跌幅36.2%，僅204.5億元。
4.5%
– 截至2022年3月的本地居民失業率
結構性失業
這位澳門大學教授表示，自疫情爆發以來，政府實施出入境限制政策阻礙了本地旅遊業和博彩業的發展並造成外需疲軟，加上本地經濟發生結構性變化，即博彩業的重組，也對現時“嚴峻”的失業形勢起著關鍵作用。他強調，自去年年底以來博彩中介人企業話事人被捕，以及政府為加強行業監管提出博彩法修訂草案導致貴賓廳倒閉，一系列事件誘發了“衛星場”裁員和關閉的潛在風險。
“結構性失業是無法在短時間內解決的問題，因為這與市場供求關係無關，”李振國強調，例如，失去工作的前博彩業從業員可能難以在短期內找到與之技能相匹配的新工作。
澳門博彩業職工之家綜合服務中心完成了一份以前貴賓廳員工最新就業狀況為主題的問卷調查，並於4月底公佈調查結果。調查所得的數據與李教授的觀點不謀而合。報告指，自2021年下半年城中大型博彩中介人品牌相繼結業後，85.1%的調查對象現時仍處失業中。調查收回了309份有效問卷，當中包括23.6%受訪者擁有學士學位或高等教育學歷。根據有效數據，報告列出他們未能找到新工作的三大原因：職位空缺稀少、工作經驗集中在娛樂場業務和工作技能不夠多。
“結構性失業是無法在短時間內解決的問題，因為這與市場供求關係無關，”澳門大學李振國教授說。
探尋新路
澳門管理學院院長唐繼宗教授亦強調了結構性失業問題。“疫情已重創經濟結構，”他說， “迄今為止，失業居民主要是博彩業或旅遊業的非技術人員，專業人士和行政人員受到的影響較小。”
“由於城市經濟結構將發生不可逆轉的變革，並非所有這些失業居民都能在澳門的新產業中找到工作，導致結構性失業的局面，有待全面解決，”他補充道，“政府可為失業人士提供更多職業培訓，協助他們踏上新的職業道路，同時，失業者也應該調整個人期望，為展開新的職業旅程做好準備。”
統計暨普查局的最新數據顯示，2022 年首季共約13,300 名居民失業，同比增長14.7%，較去年第四季度增加11.8%。失業居民總數是自 2003 年6月至 8月以來的最高水平。當時，博彩業開放不久的澳門也被捲入SARS引發的動蕩之中。數據顯示，截至 2022年3 月的失業人口中，大多在失業前從事博彩、博彩中介業和建築業。
“由於城市經濟結構將發生不可逆轉的變革，並非所有這些失業居民都能在澳門的新產業中找到工作，導致結構性失業的局面，有待全面解決，”澳門管理學院唐繼宗教授指出。
缺乏高級職位
立法會公共行政事務跟進委員會5月召開會議，討論了特區失業情況。委員會成員在會議上表明了對中小企業和其他行業的擔憂，認為他們或受博彩業重組影響而被迫關閉或裁員。
“我們最近收到了更多來自博彩業以外其他行業（例如零售、酒店、食品和飲料）從業人員的求助，他們希望獲得就業幫助，”立法會議員梁孫旭透露，“當中許多居民並非被雇主直接解僱，而是受無薪休假、扣工資等影響‘被迫辭職’。”
承認政府已為失業居民舉辦了更多的招聘會和就業配對活動，這位代表澳門最大勞工團體澳門工會聯合總會的立法會議員坦言，這些活動通常只提供低層職位，亦應提供更高級的職位選擇。“有透過這些招聘會找到新工作的居民告訴我們，家庭開支和樓宇貸款方面的財務壓力更大了，新工作的工資水平卻較低，”他解釋道。
根據勞工事務局的數據，今年首五個月，當局為各行各業舉辦了19場就業配對會及一場大型招聘會，與度假村和娛樂企業合作展開了33場配對活動。該局指出，踏入5月，政府著手為各個行業開展更多的職位匹配活動，頻率將從之前的每月3場增加到每月10場，並補充說這些行業涵蓋酒店、零售、保安和清潔。“配合常規的線上線下就業支持服務，我們今年已協助3,084名本地居民找到工作，”勞工事務局在一份聲明中介紹，其中包括639名居民透過參與4月舉辦的大型招聘會成功找到工作。
“當局應評估外地僱員輸入配額，尤其是那些本地居民感興趣且有能力勝任的行業……”梁孫旭議員坦言。
非本地與零本地
“由於失業人數可能會繼續增加，政府提供的職位空缺並不夠，”梁孫旭議員認為， “當局應評估外地僱員輸入配額，尤其是那些本地居民感興趣且有能力勝任的行業，例如博彩、銀行和金融、零售、餐飲、設施維護等領域，藉此為居民騰出空間……並提供培訓，讓他們逐步佔據這些空缺。”
自這場史無前例的健康危機爆發以來，城市外地僱員數量已急劇下降。勞工事務局最新的數據顯示，截至 2022 年 3 月，外地僱員人數較2019 年底下跌了14.7%，即減少了約 28,800人，至 167,738 人，當非技術類僱員人數減少了14%至137,310 人，技術僱員總數減少了19.6% 至 5,198 人。儘管在同一時期，博彩、零售、酒店和餐飲行業的外地僱員人數均呈下降，建築行業、教育行業和醫療保健領域的外地僱員人數實際上卻有所上升，增幅分別為1%（至29,696 人）、5.1% （至 3,030人）和11.5%（至 3,004人）。
鑑於前景黯淡，除了梁孫旭議員，其他立法會議員也敦促政府檢討企業外地僱員配額。立法會議員兼商人崔世平強調，關鍵是要讓居民獲得那些他們“感興趣且能夠勝任”的工作崗位。“如果政府一味強制外地僱員退場，企業卻無法在市場上找到適合崗位的本地居民，這只會降低企業的生產力，甚至迫使企業倒閉，”他在最近的一次立法議會會議上說。
他提議，當局應更清晰地了解失業居民的需求和標準，即他們過往的工作經歷和興趣，並鼓勵居民為新的職業道路配備更多技能。“非本地居民只能填補那些超過居民意願和能力的空缺，”他補充說，“這將促進居民和外地僱員之間平衡的健康發展。”
“我們希望政府盡快為重啟澳門經濟鋪路，提升勞資雙方對未來的信心，”澳門中華總商會黃國勝表明
工資補貼
澳門大學李振國教授同樣認為應“理性”考慮和看待外地僱員問題，“除了為僱主提供工作補貼外，政府可以透過許多短期措施緩解失業狀況，”他補充道。
政府於5月下旬推出全新的工資補貼計劃，僱主只要在6月至8月期間僱用一名失業至少 60 天的居民，僱主每增聘的一名本地僱員，可一次性獲發為期六個月，合共澳門幣19,968元的補助款項。政府表示，計劃未對補貼數量和金額設置上限，鼓勵企業聘用更多待業居民。獲發補助的僱主應維持原有本地僱員數目、維持與增聘僱員的勞動關係不少於12個月、及在首12個月內不得與僱員協商安排無薪假等。該計劃的預算接近3億元，預計可為多達15,000 名失業居民創造就業機會。
代表澳門工會聯合總會的梁議員預料，該項新補貼計劃可成為政府最近推出一系列措施的補充，為僱主和僱員創造更好的條件，即6 月“第三輪抗疫電子消費優惠計劃”和7月啟動的“企業商號水電費補貼措施”。“所有這些計劃相互作用、互相疊加，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僱主的經營壓力，為他們僱用新員工創造條件，”梁孫旭議員說，“我們只能敦促僱主盡最大努力聘用盡可能多的本地居民。”
“給我們自信”
澳門中華總商會副理事長黃國勝也對這一新舉措表示認可。“這可以鼓勵僱主聘用更多現正失業的居民，同時不會解僱現有員工，”他說，“它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減輕僱主的招聘成本。”
但鑑於經濟前景黯淡，加上每月2萬元的補貼款項僅相當於每名僱員每月3,000元左右，有人質疑這能否提高企業的招聘意願。“政府提出新的支持措施確實有助解決中小企業的燃眉之急，但由於疫情波動、內地簽證政策和澳門特區博彩行業的潛在變革，許多企業反映對未來感到無能為力。”黃國勝補充道。
他說：“我們希望政府盡快為重啟澳門經濟鋪路，提升勞資雙方對未來的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