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貨商辯稱，經濟困境迫使他們從事跨境貨物走私。
文：Therese Tu 及 Nelson Moura
澳門警方進行新一輪打擊水貨活動。有從事跨境走私貿易的人士告訴澳門通訊社，當前社會經濟環境艱難，為求生存，他們被迫從事地下走私活動。
今年，澳門海關及治安警察局開展了一系列打擊水貨活動的計劃，當中包括與珠海海關合作執行跨境聯合行動。
促使政府加大打擊力度的導火線是一名經常往返粵澳邊境進行水貨交易的中山坦洲女子被測出感染新冠肺炎，並導致在附近居民區生活或工作的約8,000名人士需接受病毒檢測。
據查，該名女子持探親簽注往返粵澳兩地並藉此從事走私活動。她被禁止進入澳門，為期一年。
治安警察局透露，有多名持探親簽注的內地入境人士和非本地僱員已被禁止入境，也有部分本地居民被警方拘留，案件已移交檢察院調查。
同時，當局自3月起加強對水貨團夥的打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應變協調中心宣佈，持探親簽注的人士，一天內在關閘或青茂口岸入境次數共達3次或以上，須在每次入境時即時付費接受1次核酸檢測並等候至有核檢結果後方可入境。
從事水貨活動的人通常被稱為“水貨客”或“水客”，由不同人士組成，包括經常往返兩地的中老年人、將此當成兼職的學生、或受疫情經濟衰退影響而走私的失業居民。
危險局面
根據澳門《對外貿易法》，從事水貨活動可被科處高達澳門幣100,000元（折合約12,376美元）。
此外，與跨境轉運貨物的水貨客建立“非法僱傭關係”的商家或工作人員，最高可被判處“非法僱傭”罪並處八年以下有期徒刑。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零一條列明了內地對水貨客的相關處罰，即逃避繳納稅款數額較大並且佔應納稅額百分之十以上，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數額巨大並且佔應納稅額百分之三十以上，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一名受疫情影響而決定加入走私水貨行列的酒店業員工告訴記者，警方近期的打擊行動令她的走私陷入了困境，因為將貨物運到內地的難度加大且更加複雜。
在接受記者採訪期間，這位女士正在打包一袋雪茄，利用小零食和藥瓶進行遮擋，同時與那些幫她將貨物運送過關的人士閒聊。
由於問題的敏感性，接受採訪的人士選擇不透露個人資料。這位酒店業員工表示，每次請人幫忙送貨，她的內心深處都會感到尷尬和沮喪。
“因為我清楚這樣做是違法，我怕叫人來送貨，因為事情或最終導致那個人被警察拘留。當中包括那些非本地僱員，他們的藍卡將被取消。對於本地居民來說，也有被提控的風險，”她向我們表示。
她還坦言，這項業務很難賺錢，尤其是在海關檢查越來越嚴格的情況下。“我覺得這樣做沒有面子。如果回到本地經濟繁榮的時代，我不會冒這個險，”她強調。
她列出了加入水貨商的原因之一，自疫情爆發以來，她的公司要求她休無薪假，導致其收入大大減少。
“疫情初期，我對澳門的經濟和特區政府仍抱有希望，但本地經濟一直沒有復甦，我需要自謀生路。因此，我決定成為一名水貨商，這是我之前不曾考慮過的工作，”她強調。
這名女子補充說，很多酒店從業人員，尤其是任職公關的人士，由於與那些願意購買奢侈品、香煙或美酒的內地富豪有一定的關係，故加入了這一非法貿易行業。此外，水貨行業的代理商也會邀請酒店從業人員加入。
然而，她告訴記者，時下的水貨業務甚難管理，因為貨物經常被警方扣留，造成巨大損失。她留意到其中一位同事被海關人員攔下，且其自用的化妝品全數被扣留，因為她沒有打開這些物品的包裝。
“我同事問海關工作人員，為什麼5,000元以下的化妝品不能帶自用，工作人員卻告訴她，50元的東西都不能帶。”該女子憤怒地表示。
澳門海關規定，允許居民和旅客攜帶一定數量的香煙、酒和雪茄自用，且總額低於澳門幣5,000元的化妝品和電子產品可獲豁免報稅。
“法規規定我們有權攜帶這些商品自用。為什麼海關要違反這些規定？為什麼不管政策如何，他們都可以為所欲為？”這位女士表達了她的擔憂。
本社已就此事向澳門海關查詢，但截至本文發表時尚未收到回應。該名酒店員工補充說，嚴厲的出入境政策，加上內地政府批出的簽注數量有限，這都意味著澳門酒店業的生意更差，讓酒店員工難以依靠本來的薪酬收入生存。
“疫情初期，我對澳門的經濟和特區政府仍抱有希望，但本地經濟一直沒有復甦，我需要自謀生路”- 水貨客
艱難環境
2020年初，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內地政府宣佈對香港入境者實行14+7天的檢疫政策，香港與其鄰近城市深圳之間的部分邊境因為控制疫情而關閉，導致從香港到內地的水貨商銳減。
不過，隨著澳門疫情趨於穩定，旅客從澳門進入內地無需進行醫學檢疫，加上特區經濟不景氣導致入境旅客人數下降，不少澳門居民和外地僱員陸續加入水貨大軍，彌補損失的收入。
澳門2021年的總體失業率升至2.9%，為2009年以來的最高水平。2021年12月至2022年2月三個月期間的城市整體失業率和本地居民失業率也持續增長，分別錄得3.3%和4.3%。
影響最嚴重的行業包括“建築”、“餐飲”及“博彩和博彩中介人”，但官方統計數據未有反映受無薪休假或減薪安排影響的居民數量。
一名兼職做水貨客的23歲大學生告訴澳門通訊社，政府目前打擊水貨客活動的原因並非為了疫情控制，而是社會經濟。
該名學生表示，自2020年7月內地政府宣佈取消對澳門入境旅客的14天隔離措施以來，人們紛紛加入水貨行業，以補充減少的收入。
作為一個在這個行業工作了很長時間的人，他說，這些人為了錢，什麼都願意做，不怕冒險，走私更多容易吸引海關注意的物品。其中可能包括備受中藥行業推崇的食用金絲燕窩、世界上最昂貴的香料藏紅花，以及大量奢侈品和電子產品。
他坦言，那些人甘願冒著被警方居留的風險走私違禁藥物、協助地下錢莊轉移大量現金。“過去，政府從來沒有對水貨商進行過如此嚴厲的打擊，那為什麼現在就採取一系列的打擊行動？我不認為這僅僅是為了控制疫情，”他強調。
澳門通訊社要求治安警察局就這一擔憂做出回應。該部門答覆，開展打擊活動的原因是“鄰近地區疫情發生變化”。
此外，這位年輕的水貨商承認走私是違法的，但仍希望特區政府可以為這種“灰色地帶”活動提供喘息的空間，前提是不對社會造成巨大影響。他補充說，水貨可以彌補居民減少的收入，因為很多人以此為生，且內地也有很多人需要這些商品。
“我認識一個人，他因轉運印度抗癌藥物而被拘留並被判處一年左右的監禁，事情本身當然是非法的，受到法律的禁止。但是等待藥物的癌症患者呢？”這名年輕人說。
他還補充說，他看到有人選擇離開這個行業，因為監管越來越嚴格，他們沒有有效的方法應對警方的打擊活動。
“我們無路可走，每一條路都是死胡同，”他沮喪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