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刊】從“東方蒙地卡羅”……

還是今天,為了逃避博彩的罪惡形象,出現了一個更中性的標註:“東西交匯”;這是一個被打上政治標籤的陳詞濫調。

《商訊》2022年4月特刊 | 澳門的品牌挑戰


歷史學家說,澳門的第一個旅遊形象是“東方蒙地卡羅”。除了參考澳門飯店新管理層於1900年初在香港報刊上刊登的兩則廣告外,Frederic Courtland Penfield在1907年出版的書中以“澳門,遠東的蒙地卡羅”作為澳門章節的標題,也成為了歷史學家們的依據。

儘管當時的澳門尚未開設娛樂場(即彩票和翻攤),但這不無道理且多年來始終有效。

然而,一個世紀過去了,博彩在澳門旅遊推廣中扮演的角色至今依然面臨困境。

葡萄牙歷史學家Célia Reis引用塞維利亞世界博覽會(1929年)的目錄,否認將其定性為中國的蒙地卡羅:“換而言之,儘管之前確實存在這一說法,但現時的宣傳已被賦予新的內涵,尤其是那些殖民統治者們;否認這一稱號,除了中國人與博彩活動的傳統聯繫外,還強調了鴉片貿易的限制、遵循國際公約,強調歷史、自然和遺產領域。”

正如研究員默希濂(Glenn McCartney)在一篇探討何鴻燊的文章中所寫,“關於澳門商人之間賭博的報道,自最初開始就以相當負面的方式進行描述,伴隨著當時盛行的諸多惡習和暴力行為。”

如何擺脫這一困境?另一個更中立、更全面的口號開始出現,“東西交匯”,除了強調葡萄牙傳統外,還重視文化和遺產等範疇。

“旅遊推廣和目的地營銷專業人士一直期盼能夠透過一個獨特的故事,吸引國際旅客。‘東西交匯’這樣的陳詞濫調成為了吸引旅客的主要敘事方式之一,”去年在英國發表的《Promoting postcolonial destinations: Paradoxical relations between decolonization and ‘East meets West'(推廣後殖民地目的地:去殖民地化和‘東西交匯’之間的矛盾關係)》寫道。該文以澳門和香港為重點案例。

“‘東西交匯’的旅遊定位策略被香港和澳門用於殖民時期和後殖民時期營銷。‘東西交匯’概念既是一種流行的旅遊推廣策略,也是一種歷史宏大敘事。本節旨在介紹非殖民地化過程中‘東西方’遺產話語的(再)生產和維護,以及旅遊推廣背後的基本原理,”文章解釋道。

《The feasibility of rejuvenating Macau’s cultural tourism(振興澳門文化旅遊的可行性)》一書的作者W. I. Au認為,受末代總督行動影響,“東西交匯”標誌在澳葡政府末期發揮了政治作用。

“澳門的優勢在於為旅客提供‘東西交匯’的沉浸體驗空間且文化對比鮮明,這與澳門末代總督韋奇立將軍對澳門的看法不謀而合:澳門在其文化遺產、生活方式方面具鮮明形象,擁有成為交匯點和包容地的獨特能力。你能夠在這裡發現東西方風格並存,以及混合的風格,你不能理清這是源於西方還是東方,只是說它是澳門。”作者寫道。


……到“亞洲拉斯維加斯”

恰逢澳門回歸中國的最初幾年,博彩業開放,導致城市形象也隨之發生變化。

McCartney於2008年發表文章並解釋說,到2000年代中期,澳門的目的地品牌在很大程度上展現了拉斯維加斯式的博彩品牌形象。然而,他指出,雖然拉斯維加斯旅遊當局成功地推廣了娛樂等“品牌延伸”項目,但澳門統籌旅遊領域事務的旅遊局卻“在這方面並不成功”。

他指出,博彩業界與旅遊局之間明顯缺乏共識,前者將澳門特區冠上“東方拉斯維加斯”的名銜,後者則專注地淡化博彩形象,主力宣傳澳門的傳統和歷史。

這意味著,“澳門以其娛樂場而聞名,常被稱為‘東方拉斯維加斯’。博彩業務的蓬勃發展,不僅增加了客流量,也提高了旅客消費,不可否認澳門博彩業的積極影響。”澳門旅遊學院的蘇碧瑜和 Thea Vinnicombe ,以及香港理工大學梁靜嫻博士寫道。

“隨著1999年底澳門回歸中國後,威尼斯人、永利、銀河、美高梅、新濠天地、新葡京等國際娛樂場相繼落成,澳門的‘文化中心’形象逐漸轉變為‘亞洲拉斯維加斯’,”著有《Symbolic Repertoires for City Branding Beyond Casinos: The Case of Macau(城市品牌化的象徵:澳門案例)》的澳門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學者吳玫和趙穎說。

然而,除了與博彩有關的信息外,旅遊局從未放棄宣傳其他與澳門有關的信息。

為了減少對博彩業的依賴,確保城市經濟和旅遊業穩定發展,澳門政府表明發展非博彩旅遊業的決心,同時更多地利用2005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的“澳門歷史城區”,三位作者說。


“‘東西交匯’與澳門末代總督韋奇立將軍對澳門的看法不謀而合:澳門在其文化遺產、生活方式方面具鮮明形象,擁有成為交匯點和包容地的獨特能力。” – W. I. Au

但在本世紀最初十年,情況遠未明朗。正如2007年在美國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Destination image representation on the web: Content analysis of Macau travel related websites(網絡目的地形象展示:澳門旅遊網站內容分析)》):研究團隊通過分析旅遊行業、旅遊雜誌、旅遊指南、旅遊博客等四類不同網站,檢視澳門品牌形象;同時,與旅遊局官網比較,發現旅遊網站以娛樂場和博彩活動為主,旅遊局網站則“刻意避開”澳門的博彩形象,嘗試將特區描繪成一座“文化資源豐富的城市”。

簡而言之,正如澳門旅遊學院林玉琼教授共同領導的研究發現:“1999年回歸後,博彩行業的寬鬆管制吸引了大量海外投資,娛樂場自2002年開始相繼湧現。從那時起,由於娛樂場度假村數量激增,這座城市已被稱為“東方拉斯維加斯”。然而,與拉斯維加斯不同,這座城市擁有獨特的‘東西交匯’歷史和文化,分別展現在建築、美食、生活方式、節慶活動和澳門文化等方面。”

“我確實覺得‘東方蒙地卡羅’或‘東方拉斯維加斯’定位更清晰且更容易理解(對潛在離不開而言),但我們卻將其視作其他城市的副本,因此失去了特色,”澳門大學商學院藍志雄教授解釋,“這些稱號同時令我們成為一個明顯與博彩相關的城市,這在新現實中並非好事。”

上一頁 | 世界旅遊休閒中心,只是重塑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