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多個不同的預測，在博彩業和旅遊業強勢反彈的助力下，澳門經濟將於2024年增長7至27個百分點；然而，內地經濟軌跡、利率波動及籠罩全球的不確定因素或將拖累城市經濟進一步復甦。
文：黎祖賢
步入後疫情時代，本地經濟在過去一年迅速反彈，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Moody’s Investors Service）卻於12月出人意料地將澳門特區的信用評級展望由“穩定”調整至“負面”。該國際評級機構解釋，鑒於中國內地經濟走弱，加上澳門與內地經濟之間關係密切，導致該此次評級下調。
澳門特區政府在回應穆迪評級變化時強調，“澳門與內地經濟緊密聯繫，為澳門的長遠發展提供強大的支撐”，且過去一年內地和澳門經濟均“穩步”復甦。
穆迪對澳門的擔憂在現時看來確實有些牽強，得益於本地旅遊業的穩健前進，預計2024年城市整體經濟將增長高達27個百分點，但內地經濟勢頭放緩和籠罩全球的不確定陰霾或將拖慢澳門經濟的復甦之路。
12月初，穆迪還將中國內地的信用評級展望從“穩定”下調至“負面”，引發人們對中國在房地產市場崩盤的情況下解決地方政府債務和刺激經濟增長的能力產生懷疑。穆迪隨後對澳門作出了類似的調整，表示：“將澳門的評級展望改為負面，反映了穆迪對澳門與內地之間密切的政治、制度、經濟和金融聯繫的評估。”
該機構補充說：“（澳門）旅遊業和博彩業高度依賴內地，當地銀行體系同樣受到內地跨境債權的影響。”
經歷三年低潮後，高度依賴博彩業和旅遊業的澳門經濟在防疫出入境限制措施取消後逐步回暖，並於2023年錄得強勁復甦。官方數據顯示，2023年首三季度，城市生產總值(GDP) 按年實質增長77.7%，已恢復至新冠疫情前的70%左右。
“（澳門）旅遊業和博彩業高度依賴中國內地，當地銀行體系同樣受到內地跨境債權的影響。”– 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
穩健復甦
面對挑戰，澳門經濟學會理事長柳智毅仍對2024年澳門經濟基本面持謹慎樂觀態度。他承認外部經濟的不確定性將持續存在，並強調全球經濟陷入了國際貿易疲軟、金融市場波動的困境且債務壓力上升。
“我們相信（2023年）城市生產總值能夠提升八十個百分點，並於2024年繼續振興，增幅約為7-12%，”他表示，“這意味著本地經濟規模將於2024年恢復至2019年水平的85%至90%左右。”
柳智毅也指出，並非所有人都能從城市經濟復甦中受益，尤其是受旅客和居民消費行為變化影響的社區商舖。“（持份者）應該在社區中開發新的旅遊和商業產品以解開這一死結，”他補充道。
博彩活動推動
另一家國際評級機構惠譽評級亦對澳門經濟前景持樂觀態度。該機構在最近發表的《2024 年大中華區展望》(Greater China Outlook 2024)中表明，儘管中國內地經濟增長將從2023年的5.3%放緩至今年的4.6%，澳門城市生產總值繼去年飆升76個百分點後，將在2024年繼續闊步前行，預計漲幅為15%。
惠譽對澳門經濟的信心源自城市博彩業的持續發展。2023年首11個月，澳門博彩總收入按年增324.9%，達澳門幣1,645 億元（折合約205億美元）。去年全年博彩收入可望突破1,800億元，較政府最初預算多20%。
惠譽在報告中寫道：“未來一年，得益於特區政府加大力度引入長途旅客，加上更充分利用港珠澳大橋，博彩旅遊業的表現將維持強勁、穩健。” 該評級機構預計澳門明年全年賭收將進一步增長至2,310億元，鑒於澳門政府相信2024年城市博彩總收入可達2,160億元，“我們預料（澳門）財政緩衝將繼續存在，相當於我們提出的2023年預算支出的五倍多——這是一個極具說服力的信貸實力”。
儘管如此，澳門近年來盡心竭力地擺脫城市經濟對娛樂場博彩業的依賴，提出“1+4”多元化策略，致力將澳門打造成世界旅遊休閒中心，持續推動大健康、現代金融、高新技術、會展商貿和文化體育等四大重點產業發展。談到特區為推動多元化付出的努力，惠譽明言：“人力資本限制和技能不匹配仍將是該特區擺脫對博彩業過度依賴的關鍵挑戰。”
“房地產市場收縮、地方政府債務和企業債務都會影響居民收入，降低他們到澳門旅遊的興趣和消費能力。”– 澳門大學
拖後腿？
分析師和觀察人士表示，儘管與疫情防控相關的出入境限制已全部取消，且當局就經濟基本面作出了保證，但內地經濟增長仍低於預期。在《亞太地區經濟展望報告》中，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用“拖累”一詞形容中國內地經濟表現，理由包括負債累累的房地產行業、生產力增長放緩及人口老齡化等因素。
IMF警告稱，“中國更持久的房地產危機和有限的政策反應將加劇該地區經濟放緩。”並預測內地經濟增長將從2023年約5.4%放緩至2028年的3.5%。據該組織的數據，內地2022年的地方債務高達92兆元人民幣（折合約12.6兆美元），佔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由2019年的62.2%增加至76％。
市場數據亦顯示，內地資本外流近期大幅飆升。僅2023年9月，淨流出資金就已達750億美元，創下2016年以來的最大單月流出規模。此外，2023年第三季度，內地外資直接投資（FDI）錄得1998年以來的首次負值。
其他國際分析師也有類似見解。“2024年中國經濟面臨的挑戰並非GDP增長……萎縮將將是最大的難關”，中右翼智囊團美國企業公共政策研究所（美國企業研究所) 高級研究員史劍道(Derek Scissors) 在接受CNN採訪時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若沒有發生急劇的政策變化，中國將不會反彈——與2020年代相比，2030年代將每況愈下。”
然而，內地當局已承諾推行額外措施刺激經濟成長。中國人民銀行（央行）總裁潘功勝日前在一次公開活動中表示，當局將堅持推行結構性改革，以減少經濟增長對基礎設施和房地產投資的依賴。“我相信，2024年及以後中國經濟將保持健康、可持續成長，”他補充道。
內地旅客消費能力
澳門大學學者正在密切關注內地的改變或將對這座城市造成的影響。在對澳門經濟前景的展望中，澳門研究中心及經濟學系的研究小組認為：“2024年澳門將會面對內地經濟發展的不確定性。”
“房地產市場收縮、地方政府債務和企業債務都會影響居民收入，降低他們到澳門旅遊的興趣和消費能力。”研究人員強調，“內地旅客仍然是影響澳門發展的主要因素”。儘管政府最近著手拓展國際旅客市場，但中國內地仍將繼續佔據澳門旅遊業客源市場首位。2023年首11個月，內地旅客數量佔澳門總旅客數量的三分之二以上。
因此，該大學研究團隊預測，假設內地旅客數量保持樂觀增長，則澳門生產總值將增長21%，服務出口增長26.7%（包括博彩業收益）。然而，若內地經濟放緩並造成更嚴重影響，則2024年本地生產總值增幅僅8.3%，其中服務出口增長約10.3%。
此外，澳門大學團隊指出，2023年本地實質私人消費支出已恢復至疫情爆發前的98%以上，至2024年，有關支出將上升5%至5.3%。同時，實質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將恢復至2019年前水準的近80%，預計2024年將擴大7.2-11.2%。
“未來一年，得益於特區政府加大力度引入長途旅客，加上更充分利用港珠澳大橋，博彩旅遊業的表現將維持強勁、穩健”– 惠譽評級
加息周期結束
另一個可能影響澳門經濟前行的潛在因素是利率波動。自美國2022年初為對抗通貨膨脹作出一系列加息決定以來，由於特區官方貨幣透過港元與美元間接掛鉤，澳門大多數銀行的最優惠貸款利率已一共調升了87.5個基點至6.125%。儘管美聯處尚未透露下一步舉措，但越來越多分析師和觀察家認為，加息周期已經結束，央行最早可能在2024年 3月宣佈降息。
澳門管理學院院長唐繼宗教授認為，加息周期的結束對特區經濟是利好消息，“利率上升週期見頂意味著借貸成本不再飆升，這對消費者信心和城市投資都有好處。”
廣東省和澳門政府共同管理並持續推進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的建設，不僅將促進澳門與內地的進一步融合，也將有助於澳門經濟發展，“深合區的發展還能為澳門服務出口注入動力，為地區引入投資，”唐繼宗補充道。
他解釋，雖然私人消費支出已恢復至疫情前水平，但目前的服務出口和固定資本投資復甦勢頭仍落後。有見及此，他表示，“澳門城市生產總值在2023年恢復至2019年的80%左右，並可望在2024年進一步提升至90%。”
